當 Open World PvE 變成無雙割草：MMORPG 正在失去什麼？

楔子

我已經很久沒有踏進魔獸世界了。為了回來，還花了一番心力處理刷卡問題——最後靠著 PayPal 解決。（感謝馬斯克，讚嘆馬斯克。）

Battle.net 一格一格地把魔獸世界下載回我的電腦。等到進度條終於跑完，我也準備好，再一次踏回艾澤拉斯。

因為久未登入，很多操作和細節幾乎忘光了。我先把克羅米時間調到燃燒的遠征，然後到艾爾文森林外試試手感。

因為離開太久，防戰的循環（rotation）幾乎全忘了。我邊打邊試著回想順序，想讓肌肉記憶慢慢回來。

但越打越覺得不對勁——
不是我忘了怎麼打，而是循環根本打不完。

我試了幾隻怪，結果都一樣：它們脆得像紙，技能還沒放完就倒地。完全無法拿來練循環。

我猜可能是因為艾爾文森林是新手區，所以怪才會這麼軟。於是我決定把角色送去外域，心想那裡的狀況應該會好一點。

結果到了地獄火半島繞了一圈，發現怪依然一樣脆。
我之前精心寫好的巨集，根本派不上用場。

翻著技能欄時，我看到一個陌生的按鈕——「單鍵技能輔助」。
那一瞬間，我心裡咯噔一下，覺得不太妙。
為了確定，我還特地上網查了查，確認魔獸世界依然是暴雪製作，不是網易的作品。

我大概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在不少大陸手遊上，這就叫做一鍵打怪。
半信半疑之下，我在地獄火半島用它試了幾隻怪……結果真的打得死，還挺輕鬆。

「那我們學循環幹嘛？」
我盯著畫面，心裡只覺得——這東西真的不行。

照這樣的強度推算，現在玩家應該連精英怪都能單刷。

我先到夏納廢墟找那隻精英惡魔試刀，用的還是一鍵打怪。結果——真的打得死，而且全程不需要放治療技能。

接著，我忽然想到地獄火半島最有名的「鋼彈」——那隻從前要組隊才敢打的巨人。
難不成，它現在也是紙糊的？

正好鋼彈慢悠悠地向我走來，我立刻開啟一鍵打怪試打。
「單鍵技能輔助」雖然不會自動放治療，中途我還是手動補了一次血，但最後——我用一鍵打怪把鋼彈打死了。

魔獸世界真的變了。
我甚至打開商城翻了一下，慶幸至少還沒有 VIP 專區，還是維持月費制。

在 MMORPG 裡，玩家進入遊戲後接觸的第一個環境，就是開放世界（Open World）。

起初的怪物通常只會進行普通攻擊；隨著進度推進，才逐漸加入技能、控場、範圍攻擊等元素。
難度也會隨著地區與怪物等級逐步提升。

此外，玩家不能一次引到太多敵人。
一打二可能略感吃力，一打三就有死亡風險。

這些怪物的行為模式，其實是在教育玩家如何應對敵人——
不要試圖以少打多、看到大招要閃、該補血時就補血、打不過就趁早撤退。

除了讓玩家享受角色成長的過程，Open World 同時也是教會玩家遊戲機制的第一課堂。

在《Guild Wars 2》中，即使回到低等區，系統仍會動態調整角色等級與數值，使怪物保持一定的威脅性。
在《New World》中，若想單刷精英區，必須具備足夠的裝備與操作技巧，否則很容易被敵人打趴。

這種「維持挑戰感」的設計，讓玩家不會失去操作的動機，
也能持續感受到自身進步的價值。

在手遊平台上，很難容納複雜的技能循環。
為了迎合玩家，不少遊戲公司乾脆設計出一鍵打怪、自動戰鬥等功能。

表面上，角色的數值不斷成長，但玩家卻完全學不到遊戲機制——
硬吃招式、不記機制、不盯血條、不會逃跑，甚至一打五也毫無壓力，
因為怪物太脆弱，用單鍵就能解決戰鬥。

最終的結果是：只有角色的數字在進步，玩家本身卻退化成只會按單鍵打怪的模式。

不是每位玩家都能接受魂系那樣的高難度，
但玩遊戲的本質，是體驗，而不是角色身上的數字。

當遊戲只剩下無雙式的割草與毫無挑戰性時，
它就失去了培養玩家、帶來成就感的機會。
數字可以無限往上刷，但體驗一旦空洞，玩家很快就會厭倦。

如果 Open World 不再有危險感，也不再教會玩家任何東西，
那麼它只是換了外皮的農場管理遊戲——而不再是 MMORPG。

寫於重返艾澤拉斯後三天。
我原以為會重新拾起過去的節奏，卻發現它早已變了模樣。
這不是我記憶中的艾澤拉斯——危險、謹慎、充滿挑戰——
而是另一個安靜的世界，怪物脆弱、路途平順，甚至不需要我全神貫注。

或許這正是時代的改變吧。
只是對老玩家而言，這種改變，難免帶著一點空洞與惆悵。